二手雜貨店之戀

◎本文首刊於第四片心形葉

會接手這間二手雜貨店的原因，除了想藉此跟人們互動、交流外，更喜歡的是某種專屬於這樣的店的氣息。古老、斑雜，卻又令人安心的氣味。有點像是在二手書店裡，偶然翻開泛黃的紙頁，撲鼻而來的那種味道。與二手書店不同的是，雜貨代表著我可以依著自己的喜好，決定店裡要賣什麼，不賣什麼。就跟當時決定放棄大學的學業，跑來接手這間奶奶死後，沒有人有興趣的小店一樣，我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。

店不大，客人也少，畢竟不是什麼時尚的鋪子。因此我總能記得熟客的面孔，記得每一張令我感興趣的臉。眼前這名感覺很害羞的男孩子，雖然假裝在雜貨堆裡翻找些什麼，但總有些心猿意馬的樣子，我心底雪亮得很。他雖是第一次踏進這店裡來，不過先前早看過他在對街觀望、徘徊，假裝路過其實眼神卻偷瞄進窗內。他會在看什麼？我還能不明白一名少男的心思嗎？只是故意不點破，偶然眼神交會時，對他捉狹般一笑，說聲「慢慢逛啊」，惹得他像是心底什麼秘密被看破似地自己心虛臉紅起來。

「你每天來，都沒看到你喜歡的東西麼？」某日我故意問他。他猝不及防地被我的眼神逼視，截巴地說：「有，當然有。」一面說著眼睛還盯著我瞧，害我也差點當真害臊起來。幸好他一手抄起了旁邊的不求人，對我說要這個，「最近背部老是癢」，結帳之餘他還不忘補充似地說道。

於是後來他也不好意思白逛了，總是會帶點什麼東西走。一次說最近迷上了桌球，買了柄球拍。一次買了竹製的鞋拔，說難得看到作工這麼漂亮的。之後又陸陸續續買了麻將尺、熱熔膠條，每次我總要故意鬧他，誘得他左支右絀地找藉口回答。「你一個大男人，買那麼大一把梳子做啥？」他總是說著鱉腳的理由：「我媽剛好有缺，要我幫她找找。」


等待他上門的時刻，我時常在心底玩味這些細節。那些密碼一般，被我混進琳瑯滿目的雜貨裡的，我內心最私密的慾望，就這麼一樣樣地被他揀選挑起，或許是時候解開這所有暗示，讓答案揭曉了。這就是緣份嗎？又或者，我在測試著他的同時，他也在猜測著我呢？慾望被這曖昧不清的漩渦捲入，彷彿更加熾烈了。我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，我不想再等。


這次他拿了愛的小手來結帳，看我正要開口，自己竟搶先回答：「其實我最近在補習班兼課呢，想說買個這個嚇嚇他們。」聽起來就像是事先準備好的答案，沒關係，我也有我的答案。「是嗎？恐怕不太管用吧，我這裡有更好的東西，請你等我一下喔。」

說著我從櫃台底下抽出了我珍愛的藤條，是隻富有美麗光澤又充滿彈性的上品。他訝然注視著，抑或是看得目不轉睛？良久，才吞吞吐吐的說：「但，用這打學生，會不會太凶啊……」好吧，你若真這麼害羞，由我來引導你也無妨。「不會的，不過是有點難以控制力道，除非……」我故意用眼神勾著他瞧：「先經過良好的練習。」

「練習？」他意外地問。
「今天就提早打烊了。」我說著便拉下了鐵門，屋內漸漸黑了下來，心卻熱烈鼓動著。

「上樓來吧。就算是送給熟客的……」我故意靠近他的耳邊，輕輕呼氣，慢慢一個字一個字地吞吐著：「特、別、售、後、服、務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