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情的可能

◎本文首刊於第四片心形葉
　
　
人家都說七年之癢，怎麼才交往個三年，就已經淡得如同老夫老妻似的？
　
現在就算刻意勾引他，自己趴到他腿上，他也只意思意思拍個幾下了事。也許他心裡認為，畢竟她不是真正的打屁股同好，這麼做對她而言是種體貼。可她就是忘不了，當他艱難地向她傾訴這個秘密，當她克服自己的驚訝勉強答應，當她第一次趴伏在他的腿上的瞬間，他眼神中洶湧的狂熱。
 　
或許她並不喜歡被打屁股，但她眷戀他那由狂熱所趨勢，強硬，而不容反抗的權威性。在哪裡看到的？說是女人心底其實常默默有著各自的「強暴幻想」，或許這也是其中的一種形式。
　
　
當她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藤條，遞送給他的時候，她知道他內心該是多麼驚訝。他不是沒有試著要求過她，但她就是不願意，彷彿是逾越了她的底限。光想像起來就讓人害怕，使用工具，似乎就更加深了一分野蠻暴力的印象。何況她還是喜歡手那帶有溫度的觸感，藤條或板子，感覺都太冷冰冰了，而且肯定很痛（光是手就能打得她受不了了）。
　
或許是他的溫柔，他從不勉強她。或許也正因如此，才會令他處在「另一半並非真心樂於此道」的矛盾中，在感官經驗逐漸疲乏下，對本來熱衷的生活情趣也漸感索然。是的，他們還是會打打屁股，然後做愛，只是一切的進行宛如公式，對之後的發展兩人都了然於心，也就慢慢地將過程簡化、機械化。眼神中的熱度始終是降溫了下來。
　
　
因此雖然當他空揮著藤條時，她仍因那破風聲感到冷顫，她還是乖乖地趴好，沒有抗拒。她知道他心中正漸漸凝聚起那股往日的狂熱。第一下，試水溫般的試探，僅僅是蜻蜓點水。第二下，感覺力道逐漸加重了。第三下開始感覺痛，但她知道，對他而言，這仍遠遠不夠。第四下，她知道那股狂熱、無以名之的魔力，正開始驅策他，誘使他失去控制，脫離他那過度溫柔的本性。第五下、第六下……疼痛漸漸突破了她的經驗範疇，開始進入未知的領域，她不知自己能忍耐到何種程度。她痛得數不清多少下了，劇痛海嘯般襲來，她無法克制地哭叫，小腿瘋狂亂踢，但仍然緊緊抓著被單，讓自己不去閃躲那些疼痛。
　
不去閃躲，正如同好好去面對生活。有些體會，總是需要先經歷一番痛苦，才能真正刻骨銘心地感受。不知為何，她一面承受著屁股的劇痛，一面開始產生了些許形而上的思緒。她無法清楚爬梳，但隱隱然感到自己正邁過心中的一道無以名之的坎。
　
　
不知過了多久，屁股上的火仍然燒著，但藤條卻已停了下來。她一面抽泣一面發現這點，仰頭想要看他，就發現他也正俯身過來。用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，便吻了上去。一面吻著一面輕輕撫摸她的頭，彷彿在稱讚她是個乖孩子。他引導她翻過身來，溫柔而又強迫地控制著她的身體，將她打開，進入。這次性愛的過程與每次的例行公事沒有什麼不同，沒有特殊的體位，然而同樣的動作，同樣的點，卻帶來煥然一新的刺激。這是她許久未曾品嚐的，既劇烈又持久的性愛。屁股仍然痛著，但她訝異的發現，那痛與下體的疼痛混合，揉雜出的卻是種難以言喻的美妙滋味。
　
　
或許，她永遠不會是真正的打屁股愛好者。
　
或許，她永遠無法忍受藤條的痛，無法喜歡被鞭打。
　
但就如同與他一路走來的愛情，不斷磨合，習慣並容忍他一切惡習。偶爾吵架，適時和好。寂寞時甚至思念起那些平日所不能容忍的種種，往昔的她以為自己會永遠痛惡的種種。甚至覺得，正是那些不太完美的缺點，令他更顯得可愛。她配合了他的癖好，接受了藤條，也許哪一天，當這種疼痛成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，她也會在沒有挨打的日子思念起它來。也許，她會漸漸從中發掘出新的樂趣，甚至愛上這種感覺。也許，這種不斷磨合的過程，就是所謂生活，所謂愛情。
　
　
可能她下次會再試試板子的滋味，又或者皮帶？
　
可能她會願意嘗試各種不同的挨打姿勢，甚至在挨打後體驗罰跪的感覺。
　
可能她還會配合他的喜好，來進行一場角色扮演的遊戲。好比穿上她的高中制服，重新體驗一下青春。
　
　
突然之間，這許許多多的可能盈上心頭。對嘛，我們不過才三年。她頓時海闊天空。時間還多著，人生的樂趣還多著。世界仍充滿著未知，那些本來驚懼鄙惡的地方，如果和他一起共履，不定霎時變幻了風貌。生活的情趣正是要自己不斷地多嘗試，再挖掘。
 　
她激烈地吻著他，頑皮又撒嬌地，央求他在她鞭痕累累、疼痛不堪的屁股上，再用手打上一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