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/03/04

新年麻將



(圖:小林立《Saki》)

 
除夕夜時,照著每年的往例,兩個叔叔會到我們家來打個新年麻將,不打到個深夜凌晨是不會停的。雖然我是個女孩子,但從小看著看著,倒也看出點興趣。到高中時終於被允許上桌了,不喜歡打麻將的媽媽也因此樂得輕鬆。只是親兄弟,明算帳,這道理用在女兒或姪女上頭也是通的。我爸跟叔叔們從不跟我客氣,剛領的壓歲錢就這麼輸得精光。而我偏偏賭性堅強,總想著要翻一把,連著兩年都輸得一點不剩。

今年眼看著硬碰也是贏不了了,誰叫他們麻將都打成精了,但我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。嘿嘿,山人自有妙計。上了牌桌,前幾把先碰個運氣,果然連連放槍,坐我下家的小叔很開心地連了三次莊。可不能再這樣下去,琢磨許久,決定使出看家本領,我自己偷偷練習多次的左手技。大家都專注在自己的牌面上,沒人注意我,此時正是良機。我佯裝自然地伸手向牌堆,其實手底已藏好不要的牌,打算偷偷跟牌山裡的牌交換過來。說時遲那時快,上家的叔叔猛地伸手扣住我的手腕,手心裡藏著的牌就這麼掉了下來。

「唷,這麼小就學會偷雞啦。」叔叔訕笑地說:「可惜瞞不過我這雙老眼。」

「這可不行哪,嘖嘖,打不贏就作弊,成何體統。」小叔也在一旁答腔。

我低著頭,不敢看對面的爸爸。但我知道他想必是鐵青著臉的,這種讓他面子掛不住的事他向來最在意的。爸爸雖然很寶貝我,但生性嚴肅的他行事一向循規蹈矩有為有守,說一不二。縱使他沒怎麼懲罰過我,頂多念個幾句,但我仍很害怕讓他生氣,因為他真要生起氣來,光想就覺得恐怖。向來我都很小心地不讓自己的把柄被逮到,但今天馬前失蹄,一股不妙的情緒在我心中暈了開來。

「我說這該怎麼算呢?」叔叔問。

「罰錢吧,一賠三。」爸爸冷冷地道。

「不是我要說,你這樣對孩子是不是太寬容啦。人家不是都說:細漢偷挽匏,大漢偷牽牛。現在詐賭事小,將來要是真去賭場詐賭被抓,不給人毒打一頓,切幾根手指怎能了事?」小叔竟在一旁搧風點火,真是沒事找事。

「是啊是啊,依我之見,應該好好的罰,讓青兒以後再也不敢做這類的事。」叔叔說。

「那你們說,該怎麼罰好呢?」

天啊,還真要罰?爸你怎就不問我的意見呢,我才是當事人吧。可我知道自己現在已沒有說話的權力,只好低著頭默默聽著他們對我的審判。

「現在的孩子愈來愈皮,學校那邊實施什麼愛的教育,禁止體罰啥的,讓孩子愈來愈天不怕地不怕,所以說啊,我看小孩最怕的還是體罰。」

「沒錯沒錯,像我兒子啊,犯了錯,先狠狠抓起來打再說,看他還敢不敢。」
「你那是男孩子啊。我這女兒可禁得起打嗎?」

「現在都是男女平權的社會啦,男生受得,女生就受不得嗎?尤其女生屁股的肉多,脂肪厚,其實比男生更耐打呢。」

「你都打你兒子屁股?」

「不僅要打屁股,更要脫褲子打。除了讓他更痛之外,更重要的事,要讓他知道什麼叫羞恥心,這樣懲罰才有效果。」

爸爸聽著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,我反射性地站了起來,害羞地摀住屁股後方的裙擺,大聲抗議道:「這怎麼成?我一個女孩子家,怎能光屁股挨打?」

「住口!」爸爸怒聲說道:「站到一邊去,大人說話,小孩子不要插嘴。」

我委屈地站到牆邊,哀怨地嘆著氣,唉唉,難道今日我在劫難逃嗎?爸爸看似是真的生氣了,他生平最討厭人說謊、不守誠信。看來我詐賭的行為恰恰是犯了他的大忌。


叔叔跟小叔七嘴八舌地說起育兒經來,說得不外乎是如何管教最有效,說爸爸一直以來管我管得太鬆云云。我已沒有心思去聽,只看見爸爸的臉色愈來愈難看,便知道事情是愈發不可收拾。終於爸爸抄了只牌尺來,走到我面前,對我說:「把手伸出來。」

聽到這句話,我不知為何鬆了口氣。挨打是逃不過的,那被打手心總比打屁股好吧。何況只是只塑膠牌尺,應該也不怎麼痛吧?不知道爸爸會打我幾下呢?一面想著,我一面伸出了右手。

「不是這隻手,伸出妳剛剛藏牌的手來。我要先把妳的手打到不能再耍啥技倆詐賭為止。」

我把左手伸平,攤開掌心。爸爸拿牌尺估量了一下位置,隨即高高舉起、揮下。啪地一聲,我只感受到手心一陣直達骨髓的劇痛。好痛啊,我的手不禁縮了回來,雙手來回地搓著,企圖舒緩下手心的疼痛。原來牌尺打起來威力竟然這麼大,我從小就嬌生慣養,可從來沒被打過。真不知以前學生怎麼忍受板子跟藤條的。光是塑膠尺我就已經吃不消了啊。

「手伸直。」

我有了心理準備,準備承受第二下。看著即將揮下的牌尺,想像那將要到來的疼痛,實在好有壓力啊。我的手不禁縮了一下,爸爸的牌尺就這麼揮了個空。

「誰準妳躲的!」爸爸怒吼道:「伸直!不要讓我說第二次。」

我再度伸直左手。啪啪兩聲,爸爸連打兩下,我咬牙硬挺了過來。到了第三下時終於忍不住了,不禁把手縮到背後,雙手揉搓著,心底想著向來疼愛我的爸爸,竟狠得下心打我這寶貝女兒。就算是因為叔叔跟小叔在場,也早該做足了表面工夫了吧。現在竟沒有要停止的意思。心裡一委屈,鼻頭便發酸,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。

爸爸非但不因此心軟,還硬是把我的手從背後揪了出來,用手抓著我的手指,讓我逃也逃不了。一連打了我好幾下。我痛得不顧形象了,大哭大喊的,爸爸就是不肯停手。接連不斷地疼痛讓我瘋狂,不知道何時會停止更是令我害怕。終於,打了二十幾下吧,爸爸才將我的手放開。我心頭一鬆,雙腳便軟得坐倒在地。止不住啜泣著,看著變紅發燙的腫脹左手,此時就連握拳都感覺得到緊繃的痛。


「起來。」爸爸仍冷冷地說:「我還有問題要問妳。」

我不明究理地爬了起來,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爸爸。他要問什麼呢?難不成我的懲罰還沒有結束嗎?

「妳這些詐賭的技巧是跟誰學的?」
「沒人教我,自己學的。」
「青兒,妳知道我最討厭別人說謊,妳最好誠實點。」
「真的,我看網路上的影片教學學的。」

「妳都高三了,不準備考試,還上網學這些有的沒的?」爸爸厲聲說道:「而且不是早就禁止妳上網了嗎?妳這樣還想考上大學嗎?再說,妳知不知道今天這件事的嚴重性。爸不是說過嗎?做人,最講究的就是誠信,妳這種行為,是最惡劣卑鄙的。今天我為什麼要重重懲罰妳,就是要讓妳知道,這種行為是最要不得的。要是今天沒被抓到,妳一次成功了,還不再想來個第二次第三次嗎?我們要是都沒察覺,妳還不跑去外頭試試手氣嗎?要不是我們先抓著妳了,看妳能闖出什麼禍來,到時可沒這麼簡單了事。」

「爸,青兒知道錯了。」
「知道錯了就自己趴到桌子上,把屁股翹起來。」
「不是已經打過手心了嗎?」我吃驚地說。

「有這麼簡單就放過妳的嗎?剛剛只是先懲罰妳詐賭的手,現在才是正式的懲罰。更何況,偷偷上網的事我還沒跟妳算呢。」

我心中百感交集,無比地彆扭。兩個叔叔就坐在桌邊,這多麼丟人哪。但爸一向是說一不二的,我再抗議一句,恐怕爸的臉色只會愈來愈沉吧。剛剛才認得錯,現在又後悔了。可是我也沒別的路可選,只好默默地用雙手撐著身體,靠在桌邊。

「屁股翹高,自己把內褲脫了。」

爸的聲音聽來一點餘地也沒。我害羞極了,難道要在叔叔面前,噢不,他們簡直是色咪咪地看著我。我可是個高中生了啊,是個早已發育成熟的少女啊,怎麼能受這樣的對待!但我看著爸爸冷峻的臉,便說不出這些抗議的話了。認命地褪下了內褲,重新趴回桌邊。這時我不禁後悔自己怎麼正好是穿短裙,爸爸隨手一掀,我渾圓白皙的屁股就這麼暴露了出來。縱使對象是爸爸,我也不願給他看的,何況今天還有兩個叔叔在場!我的眼淚已經不知不覺地流了滿面,想到待會兒屁股也將變得跟手心一樣紅,心就深深沉了下去。


「等等,先別急著打。」小叔突然說道:「過新年嘛,就這麼打多無趣啊。」

「打就打,哪還有什麼有趣無趣的。」

「青兒剛剛都被打得這麼慘啦,不如給她一點機會吧,我正好想到個遊戲。」

小叔,我真是太感謝你啦,竟然幫我說話。我不禁打心底的感動,但他隨即的話馬上讓我知道錯了,他依然只是在搧風點火等著看好戲而已。

「這樣吧,青兒既然因麻將受罰,我們便用麻將來玩個遊戲。我們把麻將牌蓋著放好,讓青兒一張張摸,摸出什麼牌猜對了就不用打,猜錯了就打。逐張挨打,直到摸完為止。」

這豈不要我的命嗎?我可不懂啥摸牌呀,小叔分明知道這點,才故意提出這個建議的。要是一張打一下,豈不最多會打一百四十四下嗎?這時就很希望自己打得是沒有花牌的麻將,而不是台灣的十六張麻將啊。

「這個提議好。」叔叔竟然也連聲贊同了起來:「逐個兒挨打,反而可以讓受罰的人真確地感受到每一下的痛楚,還可以拉長懲罰時間,就處罰的效果來說也是挺好的。只是要怎麼打是不是先立下個規矩好,一張就摸一次嗎?一次摸多久也該有個限制。」

「這樣吧,怕摸太久的話,不如每三秒打一下,直到摸出來為止。」

「那她不摸就亂猜怎辦?」

「嗯,這可就麻煩了哪,得想個完善的規則才行。」

他們討論的期間,我一直是光著屁股趴在一旁,都要急死了。能不能讓我先把裙子放下呀?討論好了再叫我。但我沒膽子這樣說,只好默默趴著。

「不如有三次摸牌機會,一次限定三秒,若是亂猜猜錯了就打滿三下,若是摸牌摸得久了,每三秒打一下,時間到了也共是打三下。若是中途猜牌猜錯,也就補滿到三下,這樣就公平了。」

終於爸爸點了點頭,表示贊同。我卻心底暗暗叫苦,這樣豈不是挨打的量又要變多了?一百四十四乘三等於多少,我心慌意亂地根本算不出來。

爸爸將牌尺輕置於我翹起的屁股上,略為冰涼地觸感傳來,想到待會兒就要變成火辣辣的痛感,就彷彿預先疼了起來。

「妳可以開始了。」爸爸宣佈道。


我連忙拿起第一張牌,不敢浪費時間,指頭上的觸感亂糟糟的,這啥牌啊,根本一點頭緒都沒。正當我還千頭萬緒時,冷不防啪地一聲,一道疼痛的感覺打上我的屁股。竟已經三秒過去,這也太快了吧,我的屁股根本毫無防備。但就在我還停留在屁股上的疼痛感之時,下一板已無情地落下,響亮地又啪了一聲,這次換成另一邊的屁股微微刺痛著。我被打得思緒都亂了,隨便猜了個五萬,打開一看卻是二餅,簡直要暈了,看似這麼簡單的牌怎麼都摸不出來啊。

接連摸了幾張,都是槓龜,每張都被打足三下。說實在話,塑膠牌尺打在屁股上的感覺,遠沒有打在手心上來得痛。手心的痛感是直接而強烈的,打屁股雖然也會痛,但痛的感覺並不那麼深層,也停留得不那麼久。但當板子接連不斷地落下的時候,各個「不那麼痛」的痛感連接在一起時,可也不是這麼好受的。更何況,看著眼前未被翻起的牌山,總有種絕望的感覺。

手指一陣平滑的觸感,突然之間我亮起一個念頭。但此時屁股又啪地被打了一下,頓時亂了頭緒,差點說不出話來。又是三秒將過,爸準備打第二下時,我才趕忙說道:「白板!」牌一翻開,果然是白板,總算逃過了後兩下。但是天啊,白板總共也才四張。還來不及喜悅,下一個落下的板子就在催促我摸牌了。

眼前的牌山愈來愈少,攤開的牌愈來愈多,偶爾我也能根據攤開的牌來猜出一些。但實際情況是,在你的屁股啪啪啪地響著時,你根本不會有心思去推斷這些的。每一個響聲都化作一道疼痛,而且疼痛是會累積的!紅腫的臀峰再次挨打,逐漸變成無法忍受的疼,每一下都彷彿不斷地加深、用力地打入皮肉裡。

因此更常見的狀況是,我受不了屁股上逐漸累積疼痛,終於忍不住用手護住屁股,或是姿勢崩潰地想要躲開。當然,那些被我自己浪費的時間還是會算在我的頭上,結果甚至被加罰多打了幾下。中途,牌尺甚至被爸爸給打斷了!噢,但是,你也知道,麻將是有四隻牌尺的。叔叔跟小叔笑吟吟地看著我受罰,現在的我已經無暇掛心他們,反而害怕起鄰居會不會聽見我挨打的聲音。畢竟尺子打在光屁股上的聲音還是很響亮的。


啪啪啪,啪啪啪,這個惡夢何時能了結?霹哩啪啦地,外頭傳來了鞭炮的聲響。別人家是歡度年夜,熱鬧的鞭炮啪啪作響,我們家也傳來啪啪的響聲,只是炸裂不是鞭炮,而是我的屁股!好不容易摸完所有的牌,我早已不知被打了幾百下。屁股是一整片的疼,熱辣辣地腫成了深淺不一的紅。小叔還幸災樂禍地說道:「過年嘛,紅色吉祥。」受不了的風涼話。結果爸爸沒收了我所有的壓歲錢,作為詐賭的懲罰。今年實在是太背的一年,犯太歲了吧,不僅壓歲錢沒有保住,反而真的是輸到「連內褲都不剩」了。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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